2024年04月30日
文 / 楊沛為、魏揚、趙家緯
今年5月1日國際勞動節，台灣勞團按照往例走上街頭，以「連續執政無蜜月，國會修法挺勞權」為主調，呼籲即將邁入第三屆任期的民進黨政府以及新國會重視勞工權益，並提出許多修法建議。值得關注的是：在今年五一勞動遊行的隊伍中，除了工會團體之外，我們也可以看到環保團體作為發起團體走在隊伍之中，並喊出「公正轉型，勞工同行」的口號。除此之外， 這次五一勞動也首次納入了公正轉型的訴求，包括落實淨零轉型的產業衝擊影響評估、要求上市櫃公司在永續報告書中揭露公正轉型相關事宜，以及降低工會團體發起集體協約的門檻，並將氣候治理相關事項那為協約事項等。
公正轉型此一概念源於1980年代北美的工會運動，面對那些認為環境保護運動與逐漸加嚴的環境法規正在威脅其生計的勞工群眾，當時的工會幹部們試圖彌平勞權與環境保護之間的張力。當時環境法規明定「清除有害廢棄物所需之經費應由製造的廠商或個人負責」，而在責任不明或無法取得清除費用之融資時，則可透過來自化學工業的稅收（即超級基金）來處理受汙染之場址。參考此一模式，工會幹部提出「工人超級基金（Superfund for Workers）」之概念，要求政府提供經費協助高污染產業失業勞工在勞動市場中更進一步發展的能力，並明確訴求包括在退休或找到同等工作前支付全額薪資與福利、提供 最多達四年的技職學校或大學學費津貼、搬遷補助等。此即公正轉型概念與倡議的濫觴。
回顧公正轉型此一概念的歷史，其核心精神可以由當年工會運動的名言「死亡的星球上沒有工作（There are no jobs on a dead planet）」充分體現。不論是高汙染產業中的勞工、在地社區居民與環境運動者，環境永續與勞工權益並非對立，而是彼此共享切深的利害關係。如今我們所面對的已不僅是單一企業、廠場的環境表現改善之問題，而是在更大尺度上對經濟與社會生活帶來全面影響的淨零轉型進程，因此環境與勞工運動的結盟在當下更顯重要。
2023年時更是國際推動公正轉型的重要進程，一方面6月的國際勞工大會，通過了公正轉型決議文，強調公正轉型的急迫性，呼籲政府、雇主、勞工組織須基於有效社會對話，研擬相關策略。12月的聯合國COP28氣候會議上，也通過了「公正轉型工作計畫」（Work programme on just transition pathways），藉由年度部長級會議，促使各國加速推動公正轉型政策。
更重要的是，去年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United Auto Workers，UAW）因新合同談判失利而對福特（Ford）、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與斯特蘭蒂斯（Stellantis；吉普Jeep、克萊斯勒 Chrysler等品牌母公司）等北美三大汽車公司發起罷工時，許多如《紐約時報》、《Politico》等主流媒體之論述皆聚焦於罷工對於電動車推廣進程的負面影響，《華爾街郵報》甚至指出工會之要求將使這三家製造商在電動車轉型的過程中因勞動成本上升而落於特斯拉（Tesla）之下風。
在這些輿論下，勞工權益似乎被擺放在淨零目標之後，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反而有相當多環保團體站出來替相挺勞權，包括綠色和平、自然資源保護協會（Natural Resources Defense Council）、山巒俱樂部（Sierra Club）、氣候正義聯盟（Climate Justice Alliance）在內等多個大型環境倡議組織，透過公開信等各種形式聲援UAW的罷工行動呼籲三大汽車公司同意工會針對工資制度改革、工資提升、允許旗下電池工廠工人加入工會等主張。整起事件也在三大車企與UAW達成新的勞資協議後落幕。
這段過程顯示，氣候行動與勞動權益不但非彼此競爭的零和關係，更是淨零轉型的過程中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力量。唯有透過環境與勞工運動的有效結盟，方能確保氣候議題不會淪為資方壓迫勞權之藉口，而勞動權益亦不會構成企業拖延氣候行動的託辭。
正因如此，在今年的五一勞動遊行中，台灣氣候行動網絡與眾多工會團體商議，提出以下三大公正轉型相關訴求，在台灣眾多產業可能在淨零轉型中面臨成本上升、產業結構轉型的挑戰下，達到維護勞工工作權勢、賦權於勞工的願景：
訴求一：落實淨零轉型對勞工之衝擊影響評估
政府應針對淨零轉型所可能帶來的產業與勞工影響進行全面衝擊影響評估，盤點脆弱的產業部門、職業類別與區域，針對潛在的勞工轉職與失業風險提供資源與輔導。
根據氣候變遷因應法第46條，各中央目的事業主管機關應諮詢可能受淨零轉型影響之社群，並邀請中央、地方相關機關、學者、專家、民間團體以公民參與形式徵詢意見，以擬定該主管業務之公正轉型行動方案。我們要求勞動部應遵循氣變法第46條，針對淨零轉型對勞工之衝擊進行包含不同產業、職業類別勞工為參與主體的意見徵詢會議，並準此擬訂其公正轉型行動方案。氣候變遷因應法第46條並未明定該公正轉型方案應以幾年為期，我們建議至少以四年為一期的週期撰寫，並每年發布成果報告。
訴求二：強化上市櫃公司ESG之公正轉型揭露
金管會與證交所應強化現行法規《上市公司編製與申報永續報告書作業辦法》，於第4條中要求特定資本額以上的油氣、化工、鋼鐵、水泥業之上市公司，在其永續報告書中揭露企業的公正轉型策略，該策略應說明公司遵循的公正轉型上位原則、對勞工與在地社區的衝擊評估、因應策略（如：員工再培訓、優退等），以及企業如何規劃及追蹤公正轉型的策略進展。
訴求三：強化工會團體協約能力，並將淨零轉型相關事務納入協約事項
工會是協助勞工群體因應淨零轉型各種影響的重要工具，為此有必要強化工會與企業進行團體協商之能力。有鑑於台灣現行法規對於工會組建、進行團體協約有諸多不利限制，許多受淨零轉型影響的產業中的勞工並無工會替其發聲，我們呼籲應降低工會籌組門檻，讓更多產業工會、職業工會得以創立。
應修改《團體協約法》第6條第三項中對於產業工會、職業工會參與團體協約須符合「會員受僱於協商他方之人數，逾其所僱用勞工人數二分之一」之規範，以降低產業、職業工會之團協門檻。此外，《團體協約法》第12條團體協約得約定之事項，應納入「企業淨零轉型目標與策略對員工之潛在衝擊」。
在此邀請各位關心環境議題的夥伴，於5月1日共同參與此次勞工遊行，促使政府正視當前公正轉型政策不足之處，積極面對勞工需求。
